骂猫女

在人生的终点,我要啃路缘石,然后日垃圾桶

【延岱】振翅离去的青鸟


  大家初次得知“花吐症”一事,还是从关索的口中听闻。他长期镇守南疆,南蛮之地又尽是些奇怪之事,因而从某种程度上,关索比蜀中的这些将领懂得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——虽然对战争起不到太大作用就是了。

  “一旦有了倾慕之人,又无法表明心思,便会积郁成疾,呕出花来,在几日之后死去。除非得到倾慕之人的吻。”

  关索这样讲的时候,吓得关银屏捂住了眼睛——以至于关索被张星彩狠狠责备了:“你这家伙,不要讲鬼故事吓人啊!”

  “可是,害怕鬼故事为什么要捂眼睛……不对,不对哦,我这才不是鬼故事,是南蛮之地的一种疾病!难道在星彩姐眼里我是这种讲谎话的人吗!”关索被星彩的震慑之气吓得一抖,慌忙地连连摆手。

  悄悄把捂住眼睛的手露出一个缝,从缝里看出去,银屏眨巴眨巴眼睛,好奇地问道:“为什么只在南蛮之地泛滥呢?难道是传染病吗?”

  “我不讲啦,姐姐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。”关索的嘴角僵了僵。

  “哇,银屏居然会考虑这么实际的问题,难不成银屏有了倾慕的……呜嗷啊啊啊停停停,星彩不要再掐了!”张苞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,然而这个大胆想法还没成型,就被星彩用暴力强行扼杀掉了。

  蜀军总有那么几个死不正经还喜欢起哄的家伙,张苞算一个,关兴在极少数的偶尔会跟着一起胡闹(但是不会去调侃弟弟和妹妹),长时间掉线的马岱也算一个。

  所以嗅到有趣事件味道的他,瞬间就上线了。

  “说起来星彩超级倾慕赵云将军吧?小时候还满眼冒星星地花痴着‘帅气又强大,真想成为这样的人啊!’是吧是吧?真是奇怪啊,正常人不都应该想嫁给他吗,星彩你倒是为什么要成为他,最后自己喜欢上了自己怎么办啊?”

  “不是那种倾慕,马岱前辈……请别用你那龌龊的思维玷污我纯洁的憧憬。”

  女孩子们很明显已经结为了同一阵营。就如同之前星彩帮银屏解围一般,银屏也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,人畜无害地对着马岱笑:“难道马岱前辈就没有倾慕的人吗?”

  毒辣!直击红心!

  “没有没有,完全没有喔!我可是一心北伐之人,哪有时间去倾慕别人啦?”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,马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。

  “既然是一心北伐之人,就给我去倾慕丞相大人啊!”

  连姜维都一本正经地凑热闹插了一脚。

  “……请别用你那龌龊的思维玷污我纯洁的憧憬了可以吗伯约?”

  毫无破绽。银屏抻了个懒腰,有点无趣地叹道:“果然呢,总之这样不正经的马岱大人……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倾慕的对象。”

  “很遗憾——在我身上一点八卦也打听不出来哦。给我好好去干活。”马岱笑眯眯地敲了敲关银屏的脑袋,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。

  好歹算把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结束掉,星彩有点扫兴地“嘁”了一声,就拽着银屏离开了。马岱记得她们之前好像是约了和黄月英学厨艺来着,又或者是学习如何操纵那些机械的小玩意……总之黄月英是万能的就对了,从某种意义上比丞相大人还要万能。

  对于“倾慕之人”这种话题,他根本没当回事。只有不经世事的青春期小孩子才会热衷于这种话题。

  自己怎么可能有倾慕之人?

  硬要说的话,也就只能是魏延,但很大程度上兴许只是假象——曾经自己对马超的感情不也正如对魏延一样?依赖于对方的强大,又不甘于躲在光芒的阴影之下,便倾尽全力去协助对方,回报对方,和对方比肩,从同一个高度看世界——所以说,对魏延的那种感情,完全不可能是“倾慕”啊。

  大概是憧憬,钦佩,或者感到亲切之类的吧,总之不可能是倾慕。不要被误导啊,马岱如是警醒着自己。

  这样想着,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的魏延,那个人一如既往地沉默着,看向远方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 在闲暇时间,众人围成一团闲聊之时,魏延永远都是不合群的那个。或许是他不喜吵闹,又或许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插话——总之,此刻的魏延也如往常那样,正将视线投往未知之处。

  魏延的思想纯粹得很,闭眼睛都知道这家伙满脑子遥不可及的宏图伟业。可若要详细说他此刻正在想着什么呢,马岱恐怕永远也猜不透。

  他在看什么?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?远处那不过是湛蓝的天空罢了,空荡荡的连一丝薄云也没有,倒是阳光有些刺眼。

  马岱思索着,目光也不自觉地锁定了那道坚毅又寞落的背影,久久无法移开。

  突然,似乎感应到什么了一样,魏延回过了身,皱着眉看向身后那道一直在干扰自己的视线——撞上了,与马岱的视线刚刚好撞上。

 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,马岱竟来不及躲闪目光——既然躲闪不开,干脆就迎了上去——他带着一贯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魏延,口中似不经意道:“一片天而已,有什么好看的,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啊。”

  毫无营养的发言,魏延“啧”了一声,懒得去回应他,又把身子转了回去,重新发呆起来。

  “无聊,超无聊啊。我给你讲,关索刚刚说了个鬼故事,大概是一个人暗恋了另一个人,如果得不到真爱的吻,就会吐花而死。超级幼稚的故事啊,就不能编得更真实一点嘛。”

  “那群小鬼,还问我有没有倾慕的人,怎么可能会有嘛?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少主……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!我只是追随他而已啦!”

  不知是否错觉,马岱隐约听见魏延叹息了一声。他不由得奇怪地“嗯?”了一声,却失望地发现魏延没有任何反应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。

  于是马岱便也叹息了一声。他没什么想说的话了,就随着魏延的目光远望向天空。炎阳下飞过的成群禽鸟,在某一个刺眼的光芒点,岔开了两批,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分离而去了。

  看着有点心寒,马岱不再看了。他无奈地瞟了眼依然不知在想什么的魏延,挥了挥手:“我走啦。”

  魏延点了点头。

  炎热的夏天正在逐渐消散去,阳光灿烂得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实感。前路越来越坎坷,战争越来越艰难,没人知道未来是怎样的色彩,正如没人知道诸葛亮能不能活着看到今年的冬天。

  他不再挥师北伐了,他的生命力已经燃烧到了末梢。

  士气也如灰烬一般低迷下来,即使是姜维也消沉得愁容满面。

  但继承丞相遗志的人们都聚集于此,大家相信,在不久的未来,他们还能再一次向魏国发起新一轮攻击。

  马岱亦然。

  直到诸葛亮死去,他也一直深信不疑——他们可以活着去拯救大家,即使成了战争的行尸走肉,鲜血染红了墙壁与黄土。兴复大汉盛世的那一方势力,终将是蜀国。天命所归。

  “您知道吗,魏延将军是少数派啊。”有人这样给马岱讲。

  马岱早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,但他故作不解,只是笑道:“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。”

  “在压倒性的局势下,当您选择中立的时候,您就已经站在少数派的那一边。”

  马岱默然了。他不想站在少数派。

  “那就请给他一个被你们利用的机会吧。利用他去带兵上阵,利用他去为蜀国带来战斗的胜利。”

  “没有人能利用他,他是一把失去控制的利刃,丧心病狂的疯狼。他可是魏延将军啊。”

  马岱又一次默然了。

  “我杀不掉他。”半晌,他决定抽身事外。

  “只有您能杀掉他,以最小的损失,从背后。”那人神色严肃:“大家都知道,他是完完全全信任着您的。当他被逼入绝境,将背后交给您的时候,就是最佳时机。”

  马岱抿了抿嘴。

  “马岱大人啊,您要站在‘中立’的一端吗?”那人出言大有逼问之势:“若真如此,我便向杨仪大人禀报了。”

  不对……不应该这样的。

 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,这样痛苦的心情,总觉得要呕出什么东西出来。

  是哪里……
  喔!
  我明白了。
  我想活着啊!

  只想安静地活着,并且不想承担风险。厌恶颠沛流离的生活,也深知造反被诛九族的下场。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又从魏国的追杀中吊着一口气逃到蜀国,在歧视和偏见中与少主勉强闯出一席之地,可不是为了再经历一次这种厄难。

  那一次无法改变命运,但这一次,可以。

  “我会杀了他。”马岱爽朗地笑了笑。他强行洗了自己的脑:“你们把一切都预设好,我来执行最后一击。”

  “正如杨仪大人所料,马岱大人果然是识时务之人。所以他才让我来说服您。”

  恶心至极,竟这般容易便被杨仪看透了。原来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吗,简直是家族歧视。

  那人告辞,摆脱危机的马岱仿佛瞬间轻松下来,堵在胸口、想要呕吐的闷感却迟迟无法散去。

  为什么。他一直无法明白。

  魏延的剧本注定是悲剧的,马岱只是为他画上最后一笔罢了。就着那莫须有的罪名,送他上路,合上最后一页书。

  马岱干笑了两声,似是壮胆。

 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口,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魏延的身影,那张总是带着面具的脸从未露出过笑容呢。

  身影越加清晰。

  马岱突然狠狠捂住嘴,大幅度地弓下腰,瞪大了眼睛。呕吐的感觉激烈地挑动着神经,他拼命地忍耐,忍耐到眼角有生理性泪水隐约涌出。

  逐渐那令人难受的冲动平息了下来,却突然顺转为一股悲凉。

  自己是已经被蜀国俘虏为机械了吗,像木牛流马那样冰冷地任人操纵。

  哀莫大焉!

  终究会是合上谁的最后一页书?
——

  魏延生命的终焉之刻到来时,马岱才明白了一切。

  “我帮你拿刀吧。”马岱毫不费力地就得到了魏延那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兵器。

  来不及看魏延最后一眼。在对方背过身的时候,他就砍掉了他的头颅。

  头颅坠落在地上,砸出一声闷响和尘土飞扬。受到冲力的面具磕在地面上,裂成了两半。

  被溅了一身血的马岱微微张着嘴,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,心也彻底沉了下去。

  他身后的军士几乎全数愣住,旋即又舒了气。不用跟着两位反叛的将军冒险,他们又可以活着回到家乡,去与他们的妻儿父母团聚了。

  啊,等等,心脏……

  就在这时,马岱胸口的呕吐感又涌了上来。然而这一次,他大脑一片空白,没有丝毫克制,甚至有点疯狂地想把堆积已久的一切都呕出来。

  然而他没有呕吐,竟开始剧烈地咳嗽。

  这一次的咳嗽来势如此汹涌。马岱用手掩着嘴,皱着眉头,咳得嗓子快要断掉,火辣辣的疼痛灼烧着心脏和大脑。他捂嘴的指尖愈发用力,指甲都要陷入到面部的肌肉里,周围的军士无不以惊恐的目光看着他——

  ——在无法停止的咳嗽中,鲜血从马岱的指缝间溅射而出,又顺着手臂“哗啦啦”地流淌下来。可马岱的咳嗽依然没有停止,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要断气一样。

  马岱以为自己要看见走马灯,但他没有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的咳嗽停止了。

  在担心地围上来的军士们的关切声中,马岱依然有一种天旋地转,两眼发黑的感觉。手心有感觉,粘稠的血液间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……

  他看向手心。

  一朵刚刚呕出的花,被血液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。

end.

【灵感来源于奈尔很久之前画过的一张花吐岱
  “是岱岱喜欢文长的花吐,但是文长已经被他杀掉了。” 奈尔是在评论区这么说的
  好虐!又要两个人一起死了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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